工程二连如烟往事

往事回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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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宿完达山

2011-02-26

作者：蔡小俊
　　
　　当知青的时候，在北大荒屯垦戍边。我们连是工程连，每年都要去完达山伐木。每次上山我们都带着厚厚的帐篷，打前站的到山里后，要在天黑前支起帐蓬，才能打个地铺凑合一晚上。
　　这次上山打前站，由于路上耽误了时间，到宿营点后早已是繁星满天了，再想支帐蓬已来不及了。好在宿营点有早来的林场工人和冬天上山打临工的农民。我们这二十来个冻得龇牙咧嘴的兵团战士，就四散到他们的屋里去找栖身之地了。我和木匠老刘被分到了农民住的地窨子。这地窨子是依山用树杆搭的半地下房，房盖上盖着一层厚厚的土，冬天在山里倒也凑合。
　　我俩扛着各自的行李，高一脚，低一脚地跟着接我们的人，走到地窨子门前，掀起有脏有粘的麻袋门帘，钻了进去。里面黑黢黢的，带路的不时提醒我俩小心脚下。又掀起一层门帘，一股汗臭和烟臭携着热气扑鼻而来。屋里低矮的房檐上挂着一盏马灯，借着昏暗的灯光定睛一看，只见左右两边是两长趟通铺，中间过道的地上安了个用大汽油桶改制的大炉子，炉子里塞满了劈柴，着得正旺，散发着灼人的热浪。统铺上躺得满满的，有的人已鼾声如雷了。没睡的人正用疑惑的神色打量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。领我们俩进来的人让他们挤出点地方，让我俩住一晚上，并解释说我俩是兵团的。地窨子里的空气顿时活跃起来，这个说：“行，行，上我这里来！”那个说：“出门在外谁能带着房子，有难处大伙帮一把嘛！”说着，哥几个光着膀子钻出被窝行动起来。我俩看了好感动。
　　身边有个人光着上身坐在被窝里，正拿着一件衣服凑到眼前聚精会神地找什么，边上的小伙子拿着一盏火苗直晃的小油灯给他照着，嘴里还不时地说：“这里有一个，这里有一个。”我好奇地问：“干什么呢？”那个拿灯的小伙子头也不抬地说：“抓虱子。”啊！我身上顿时就痒了起来，忙拉着老刘小声说：“咱出去吧，我怕虱子。”老刘一看也含糊起来，尽管他比我大几岁，又是复员兵出身。我俩又掀起那又脏又粘的门帘，钻出地窨子，这才感到肺又是自己的了，狠狠地呼吸着完达山冬天那特有的气息。
　　月亮升起来了，如水的月光浸润着起伏绵延的完达山，积满雪的山是银的,掉光了叶子的大树是银的，就连那地窨子也成了银色的。寒风卷裹着碎碎的积雪撒落在我们的身上，四下里空无一人。地窨子周围有十几头牛马，长毛上挂着冰条，冻得混身直抖，在寒夜中不时发出一两声哀鸣。
　　我俩去别的房子转了一圈，发现都已无立身之地了，无奈只好返身回来，在地窨子门口踌躇了半天，一横心再次掀起那又脏又粘的门帘，投身于热烘烘的怪味之中。在农民们挤让出来的一席之地前，我俩接下来便是商量怎样睡了。老刘见我面有难色就大方地说：“打开我的行李，俩人挤一晚吧。”我俩穿着毛衣毛裤，在四起的鼾声和磨牙声中，在混身骚痒的折磨中迷瞪了一夜。
　　天还没亮，农民们就起来了，匆匆就着白菜汤，大口地咽下那一个个小盆大的馒头，然后打着饱隔赶起浑身挂满冰霜，冻了一晚上的牛马，哼着二人转小调，晃晃悠悠地上山拉木头归楞去了。
　　这一夜让我身上足足痒了半个月，可衣服里什么也没找到。
　　
　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