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程二连如烟往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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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八日——忆慈母

2012-07-07

作者：刘光文

　　现在的纪念日越来越多了，中国的已经不够用，又进了许多外来的节日。而我多数都不认同。唯一使我称道的就是父亲节和母亲节。因为它和中华民族的孝道最为吻合，容易让“百善孝为先的”中国民众所接受。
　　每到这两个节日，我都会以各种方式祭慰我的两位早已仙逝的父亲、母亲。
　　然而在我的心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纪念日，这就是“一九六八年七月八日东北支边纪念日”。
　　每当这个日子到来，首先回忆的不是当年的意气风发与奋勇直前。（这些都是北行列车关闭车门之后的事。）而是身体瘦弱，却时时露出慈祥微笑的母亲。每到此时，脑海里即重浮旧景，含泪默拜，祈盼母亲在那边安度。
　　一九六八年，上山下乡运动已是波澜壮阔。留京名额甚少，支边支农已是趋势。十八男儿尚有一腔热血，不甘在家苦等。于是约定几个同窗好友，决心支边东北。
　　母亲身体一向瘦弱，为了家庭、为了孩子，撑起了琐碎而繁重的家务。多年以后，几个孩子日渐长大，大姐成了家、二姐上学在外，三姐患病在家。
　　父亲干校生活未归。全部家务并无多少消减，母亲仍以最大的精力和毅力，撑着这一片蓝天。
　　“家有男儿初长成”。我的健康成长，给了母亲些许的安慰。虽然不似人家那样体格粗壮，但也小有力气，每当我捋起胳膊，向她展示那突起的肌肉时，母亲也会美美的露出慈祥的微笑。在家时我常围绕母亲转，只要用点力气的活儿，我就竭力在他面前呈现所能。擀面条、上水、抬煤....。
　　母亲乐在心里，却疼爱有加的（赶我出去），“干完就行了！快点找同学玩玩吧！”
　　不知什么时候，母亲对我的打算，有了察觉。嘴上不说却面带愁容。然而只要我回到家里仍然慈容依旧。
　　终于有一天，母亲按捺不住了。轻轻的握住我的手说“真的要去吗？”我点了点头。把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说了出去“已经定好了，我们班有五、六个人”。“咱们别去了，行吗？”....。
　　明知无可挽回，母亲却用最大的勇气，说完自己心里的话。泪水在眼眶里含着，却坚持着始终没有流出来。
　　到了这个时候，我也有点难过。不知用什么话安慰她，“不去”是不可能的，于是只有无语。
　　“什么时候走？”母亲打破了片刻的沉默，终于说到了实质问题。
　　“七月八号的车，一会和同学一起去迁户口”。
　　“都和谁一起呢？”
母亲不无担心的问。
　　“一平、寿泉和敬师，还有几个没确定。”
听到都是熟悉的同学好友，母亲增加了一点安慰，踌躇脸上露出一些平静。一会儿，她走到三屉桌前，打开右侧的抽屉，从一个硬纸盒中找出了家里的户口本。
　　“去了东北就靠你自己了，吃喝注意吧！...”话语中有些哽咽。一只纤细粗糙的手紧握着户口本，轻轻的放在桌面上。“拿去吧，别丢了！早点回来吃饭。”母亲说出了今天最从容的一句话。
　　饭后，母亲忙碌着为我准备行装。一张床上，摆满了薄厚衣裤。几双袜子上，缝好了整齐的后跟.....。直到后半夜桌前的灯依然亮着，为了第二天托运行李母亲几乎彻夜无眠。
　　“七月八号”父亲和几个姐姐一同送我，只有母亲和我在家里告别。她把我送出屋外，瘦弱的身体已有些颤嵬。“照顾好自己，常写信回来...”一句话并未说完，声音已完全呜咽。我不断回头，回答着“答应”的活。母亲怕我顾她，耽误行程，不断的挥手催我启程。
　　从一九六八年七月八号与家人分别到第一次回家探亲，整整两年半。这期间，我对母亲和家人最大的愧疚就是不常常写信。长长的日子，最难过的就是母亲。
　　盼子心切的母亲，常常夜不明寐。听姐姐讲：每天十点左右，母亲常常拿个小板凳，等待邮递员的送信。这时候家里人不能大声说话，生怕听不到邮递员的呼声。然而，在她几次大病不起时，却嘱咐父亲和姐姐，一定不要写信告我，怕我为她着急影响工作，其实我知道她是最想听到我声音的人。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原谅自己。
　　一年半以后我有了一次探亲假，然而这次探亲，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快乐！当我向母亲讲明这次是带病探亲。在连队里得了肝炎，需要在北京治疗后返回以后。母亲，操劳、瘦弱的脸，布上了新的愁云。
　　迁延的肝炎，并未马上治愈。长时间的吃药、休息，增加了她更大的劳累。对我的照顾比小时更加精细。我为此而流泪的是，母亲承付着如此大的压力，却时常劝我出去走走，说：“逛逛街、看看书店，病一定会好的更快”。
　　只有母亲，才能不顾自己的健康状况，把有限的精力完全奉献给最爱的亲人。
　　一年以后，我的肝病有了很大的好转。母亲的身体却每况愈下。她抵抗力极差，经常感冒不起，哮喘频发，但次次都巧有转机。没有想到重病缠身，却有着顽强生命力的母亲，终于没有挺过这次的重病，在一九七二年春节前夕，在心脏病的发作后，离我们而去，终年五十八岁。
　　“七月八号”，是我追忆母亲的日子。这和我的“兵团纪念日”并非巧合。实在是那次与母亲的分离，印象极其深刻，终身难忘。每到此时，就勾起对母亲的回忆，极感愧疚。痛感自己无能，终究无以尽孝。
　　时隔几十载，而至今年，整九十九岁。明年阳历是为百年诞辰。
　　特写此文，以诉怀念之情。

老牛 2012年7月7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