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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马司老宅的左邻右舍(三)
2020-06-16

作者:刘光文
  
   兵马司老宅的左邻右舍(三)
  
   在我家大门对面,是老门牌33号。这是个名付其实的"大杂院”,宽宽的薄板院门,左右分开斜靠在院墙上。由于年久失修,一扇门下椽开榫,当啷着坠在地上。由于院内住户太多,人员出行不分早晚,院门也就从没关过。 院子分为三层小院,"外院","中院"和"里院"。它和大"四合院"不可同比,建房没有规矩。每个院建有一排或两排住房,或东西或南北,随意建在院中间。住房都是普通红砖建造,每间即小又矮。房屋中间都是土道,顺着东西两排房留出的缝隙,向北走进中院和后院,自然形成甬道。后院向西,有一片不小的空场,这里以前是大车店,后院是专门停放车马的地方。后来店主人建起了几排平房出租,小小的房间竟能挤下一家六七口人,可见租用的人家都是底层的平民百姓。到了五十年代中期,33号已经"扩充"到有几十户人家的"大杂院"了。
   一九五七年,我在"锦一小"上一年级。每天放学的时候,学生分住家的走向编为"路队"。往家走时不到自己的家门口,不能随便出队。不听活的同学,"路长"有权在第二天向老师报告。所以大家都乖乘的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后来我发现,排在我后边的一个高个女生老是在我之先出队回家,进的就是33号院。这是我入学后最早认识的同学,名子叫"李妙卿"。现在我还有很深的印象:高高的个子,胖乎乎的,剪的短发。说话慢条似理,非常憨厚的样子。穿的衣服总是长长的,宽宽大大,也许是姐姐或哥哥穿过的衣裳。她的挎的书包是家里缝的,素花薄布,像我们家买菜的那种布包。宽宽的布带子砸在包的上椽,方便搭在肩上。每天见她背来背去上课下课,直到有一天转学离开了我们学校。那时候家里的子女多,她除了有一个小弟弟,上边还有哥哥姐姐五,六个。二年级的时候,班里来了个代课的体育老师,高高的个子,壮壮的,说话非常和气。长长的发辨紧紧的盘在脑后,落落大方,大家都很喜欢她。李妙卿偷偷的告诉我,"这是我二姐"。不过时间不长,没多久她就走了,说是找到了新的工作不当老师了。
   在33号院里最强悍的要数"哨哨"一家了,只要和邻里发生矛盾必定全家出动,像古代的两军阵前挑战一样。"哨哨"更不是个善茬,其实"这个"哨哨”应该叫"臊臊",是我闲它太难听,就给改了名儿。那时候家长给孩子起乳名真是五花八门,其中不乏臭字脏字。我想这"臊臊"刚生下时一定天天尿炕吧?不然怎么落下这个小名呢!"哨哨"行五,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。人长的五大三粗,上学不好好学习,是个整天站街的主儿。我在院门口玩时总见他站街,脸上一脸刹气,拳头从来都是握着,老想跟谁比试似的,像个门神贴在那。小孩子见他站街都躲着,生怕哪点惹着他挨了揍。我看他身高马大一直以为他是成年人,直到有一天在学校,看到了他和一个学生打架,玩命的往死里打,那个学生抱头嚎嚎的叫。原来挨打学生也是我们学校的"一霸",这次却栽在"哨哨"身上。"哨哨"竟然和我是校友?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。如果他是"六年级"大哥哥,也不知蹲了多少级了。
   33号院子太大,和我在一块玩的伙伴的都在前院。后院中有印象的邻居有只陈大妈。陈大妈也和我母亲学过文化,扫盲认字。陈大妈是典型的老北京人,胖胖的,白净脸,一双解放脚。说话有规距,待人和气。扫盲时认真好学,两年后,读报写信已是得心应手。解放初期号召生娃,传统的家庭更昱不生男孩不罢休。为盼男孩直到生不了为止,所以男女比例女孩更多。陈大妈生娃,上俩下俩都是女孩,唯有老三是男孩。大妈怕孩小命薄,起了个命大的乳名叫做"丫头"。不过"丫头"有点缺点,天生"六指"。不知这次大妈怎么考虑的,结果添四添五的又给"Y头"找来两个妹妹。那时怎么不象现在一样那么心顺呀!一来就是"双伴",龙凤胎什么的,要不就是"大姐小弟","大哥小妹"的,想要什么有什么,要不怎么叫"可心"的孩子多了呢!
   我的校友王宗合老家是天津,住在33号前院。他是我邻居中最要好的玩伴和同学。一九六三年我们在四十一中时认识,他分在初一四班。王宗合一家搬来比较晚,住着前院东排的两间房。他的父母是天津人,都有文化,穿着利落整洁,家教很好。六个孩子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,王宗合还是班上的学习委员。宗合排行老四,两个妹妹经常用天津味的"四哥"叫宗合回家吃饭,听起来特别有意思。从我们相识起几乎都一块徙步上学。晚间闲空就约在路灯下聊天,直到天晚方罢。宗合爱好体育,一次课间活动,把小腿骨意外拧折,送到医院,打石膏,在家歇了一个月。我们接触的时间更多了,每天他的班里留下的作业,由我捎去带回。伤势稍好,他怕耽误课程挚意拄拐上学。我则每天上学先到他家,扶着他一点点的走到学校,来来往往又是一个月,他的腿伤好的很快,扔掉拐仗走路,已是如履平地。宗合学习好志向也高。临近初三毕业,他把报考高中的志愿定在了北京四中。不久文革运动来了,学校停了课,升高中完美的梦没了。一下两年过去了,68年我们俩各自走在上山下乡的路上。听说他到山西插队,以后一直没有消息。
   在前院我还有几个玩伴。赵宇成,北京三十七中的六八届初一学生,上学时我们经常一起打兰球。
   "小结实"经常和我们在一起"练功",却从没有问过他的大名。他和赵宇成是三十七中学的同学。愛好武术,精通拳法。夏天乘凉时做我们教练,经常教我们学几招。"结实”身才短壮,名付其实的结实,常向我们展示他的强壮的肌肉,文革中也去了山西插队。
   任辉,小名小铎。北京三中学生,六届初中。在上山下乡时去了内蒙生产建设兵团。′后在北京太平挢房管所工作,我返城工作后曾和他见面聊天叙旧。
   33号院向西的邻院是著名评剧小生演员张德福的家34号院。这个院子是中国评剧院的一个宿舍院,除张德福一家外,还住着剧院的其他三户。进院门,门道左边的一大间屋,住着剧团的一名琴师。家中有个残疾的孩子,那时已经十六,七岁了。他得的是淋巴结核病,脖子动过大手术,颈椎扭曲,说话言语不清,但好玩好闹。街上的孩子们都管他叫"老歪",没人知道他的真名。只要看到他出家门,孩子们准来凑热闹。前院西屋也住着一位琴师。不善言语,每天上班下班,只看他来走勿勿,腋下夾着个裝胡琴的布袋。
   后院盖有南北和东三面平房,西面是一堵大墙,与35号大院相隔。北屋几间住着一家四口人,主人姓扬据说是剧院乐队的锣鼓场。夫人是剧院演员,家中两个孩子,一子一女,都近成年。一家人生活富裕,穿着时尚,是追求时代感的一家人。
   后院一排南房和一间东房就是演员张德福一家了。张德福中年帥气,一直在评剧院中位居生角首位。堂上有父母二老,老母亲是家中的顶梁支柱,儿子只管演戏,一切内外事宜全由老母操办。德福膝下生有二男一女,大儿子与我相差一岁,是我初中发小,他在北京三中就读,与我母校相隔不远,我们经常搭伴徒步上学。文革时他先插队后参军,连年受奖。我回城后他已不在北京。年代久远这些发小们已经无处寻觅,但却记忆深深。
   与34号紧邻的是35号院,它是周边居民熟知的部长 周文龙的住宅。自北京解放以后至2000年拆迁,周部长始终住在这个院子里。这个院子大而深,因有门卫,我自小长大从来没有走进过大院的二门。不过院子大门旁的几十米却是我们最喜欢玩的地方,酷热的夏天,那里最为凉快。顺着邻街的后墙两米多处,是一溜整齐粗大的老槐树,夏天茂密的树冠把半条街都遮住了。天暖了,孩子们都围着大树玩。粘青蜓,粘知了,剪槐花。连槐树虫子"吊死鬼",扑动娥子"下金刚",大牙齿的"金牛牛"都成了我们的玩物,从春玩到秋,其乐无穷。最让我们上心争抢的是大门两边的一对獅门门墩,虽然坐上去有点咯得慌,可玩累了能在上面歇会儿,也是一件美事!于是争来抢去,年复一年把这俩小石獅子磨的精油瓦亮谁见谁愛,不免又增加了新一轮的争夺战。如今大院历经拆迁,仅留下是院墙外的几棵大槐树,期盼这些老槐树能夠延年益寿,永远立在这里,向人们讲述这条京城老胡同的变迁。
   老槐树的西面没有任何树木,显得一片光秃景象。西面最后一棵槐树紧邻36号院。居委会的王金章爷爷住在里面。王爷爷年近七十,老当益壮。退休后一心扑在街道工作上。他和我的母亲一起,不吝时间,不收报酬,值勤,开会,搞卫生,成为街道与居民上通下达的纽带。在五十年代直至文革前几年中,一直辛勤工作着。,王爷爷,以及我的母亲是长期从事街道义务工作的优秀代表。
   36号院里住着个胖胖的男孩,是我在锦一小上学时的校友,我在一九五八年学校新年联欢会上见过他。他是即将毕业的六年级学生,我们的大哥哥。胖哥哥在联欢会上扮演一个穿长袍带礼帽的财主,他的扮相让全场学生们哄堂大笑。这个胖哥哥后来考进了中国评剧院,成为剧团乐队的一员。多年后他娶了一位漂亮的嫂子,一直住在这个院子里。
   住在这个院子的"小君"是我在上初中二年级才相识的。之前他一直在寄宿制学校就读,后来回家走读。我们夏季常一起去什刹海游泳池游泳。小君水性好,二百米长的深水测试不在话下。我常拿他给测的合格证去游深水池。终于有一天被场内巡视查到了还收走了他的深水证。这段有意思的插曲至今记忆尤新。
   36号院旁边原来是一块空地,守在“山门胡同”南囗的边上。对面的甲37号小院是一家木制双轮小车的加工厂。这块空地是工厂用来组装成品车辆的。每当我下午放学时都围栏外停留一会,看工人们拧锣丝安轱辘。有一年冬天,下午放学后我走到工厂时,门前围了很多人,院里抬出一个工人,鲜血满身,被人用板车拉着去医院抢救。路上也留下了斑斑血迹。原来是工人被电锯碰伤,出了事故。我从小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,心里阵阵发紧,连忙扭身跑回家。自此放学后再没有去看装车,更不敢向工厂院内张望。
   这个小工厂后来改造成居民住所,住进了好几家租户。因为兴建丰盛中学迁走的小理发馆老板,付美华一家也搬到了这个院子里。在这个院子中还住着我们锦一小学马老师的一家。马老师有两个非常漂亮的女儿,都十分优秀。姐俩最惹眼的就是別在衣服肩上的"三道杠",都是学校的大队长。记得姐姐叫"时玉倩”,妹妹叫"时玉琪"。妹妹曾在兵马司小学就读,五十年代我们在丰盛少年活动站相处过,她的漂亮和器质,吸引着我。虽然和她很少说话,但在她在我的眼前永远是亮的。按现在说法,这可能就是暗恋吧!
   紧挨甲37号的如意门四合院就是真正的37号了。这个院子属于军产,曾经好几次内部施工。上世纪九十年代前都住过哪些高级将领不十分清楚,这个干部寓所的大门老是关闭着。但到九十年代这院子有了变化,常有一个穿退役军装的老人出入院内。老人年过八旬干净利落,衣着朴素,胡须整齐,面容慈祥和善。他就是我们最敬佩最热爱的老将军孙毅。身为中将的老红军孙毅,文革后享受大军区首长待遇。之前的履历可不必提及,战争年代与建国后被中央军安屡屡委与重任。看到他离退后的荣誉明细表,就能看出这个老红军的高风亮节和不辱使命。
   87年全国优秀共产党员。
   92年全国少年儿童校外教育先进工作者。
   93年全军先进离休干部。
   95年 宋庆龄樟树奖。
   97年 中国保护未成年人杰出人物。
   这一系列荣誉,发生在一位国家功臣的晚年生活中,真是难能可贵,令人钦佩。
   我在上班的路上,曾经碰到过几次老人家。他从书店买书回来,身边只有一个小警卫跟随,帮他提着送给孩子们的图书。我向他尊敬的点头致意,老人总是报以慈祥的微笑。看到他晚年对于后辈孩子们的辛苦付出,不觉由衷的感慨,这是真正的共产党员,一生信念不改初衷!
   至此,我的《兵马司老宅的左邻右舍》到了终点。
   一条胡同,一段历史,虽然年代久远,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。现在的孩子们身居小区楼室,难以想象老北京的胡同,四合院,是什么样的。更不会知道祖辈的人们,小时候有过的快乐与艰辛。我长篇累叙的写出它来,愿它像连环画卷一样真实的展现在孩子们的眼前,了解老北京生活的风土人情与春夏秋冬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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