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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火
2015-05-16

作者:刘长青

  记得那也是一个春天,树枝光秃秃的还没有返青,地上沟沟坎坎还有积雪。我们武装排利用星期天休息时间搞军事训练,小伙子们按班分成三堆,在宿舍东南一片开阔地上练刺杀。练兵场上热火朝天,虽然上午的天气很凉,大家已经甩掉了棉衣,喊杀声连成一片。
  轮到别人练了,我站在旁边看着,不经意地朝宿舍方向望了一眼,发现西北方远处的蓝天上,竖着一条白色的烟柱。“是不是十二连在烧荒?”我和旁边的小佟嘀咕着,不知不觉眼睛不时向西北方望望。练了一阵,又朝那个烟柱方向望去,烟柱已经变成一片,天上形成了一片烟云,我们俩齐声叫道“跑荒了!”虽然有的战友还觉得没那么严重,估计只是一般烧荒,班长还是下了停止训练的口令,同时其他两个班也感到不妙,开始收拾器械。我们快步回连,迎面正碰上急匆匆跑来的排长,连里已经接到团里电话,邻团跑荒了,连里命令我们排马上去支援。
  排长一声命令,烟柱就是目标,大家沿着大路向北跑了下去,过了十二连,烟在更偏西的方向了,我们离开公路,向荒地小树林扑去。又跑了有四五公里,由于一开始跑得太急、太快,大家步子开始慢了下来。我们几个大个子跑在前面,和几个个子小一点,体力弱一点的已经来开了距离。突然,草中跳起几只狍子,在我们的前面慌张的向远处跑去,把我也吓了一跳,只见白白的尾巴在草尖上一跳一跳,像一簇簇的白色火焰,甚是好看,跑一段还停下回头看看,见我们还在跑,于是加速逃走了。渐渐看不到那跳跃的“火焰”了,我们也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了。可是,远处的烟却渐渐的淡了,后来竟然消失了,失去了方向,我们停了下来,一面寻找目标,一面大口地喘气,猜测一定是荒火已经被扑灭了。排长赶到了,望望茫茫的荒野,让大家原地休息,观察是否还有烟。过了十几分钟,没有新的目标出现,排长看看表,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,就带领大家返回连里。
  下午,我在连部找同学聊天,大约四点半左右,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起,通讯员抓起话筒,对方的声音很大,“我是团司令部XXX,立刻通知你们连长,组织五十人参加打火,两辆汽车马上就到。”通讯员跑去找连长,我扭身朝宿舍跑,经过食堂,告诉炊事班长小拜,赶快准备些干粮,打火的人肯定来不及吃晚饭了。回到宿舍,告诉排里的战友,要去打火了。我们排是连里从各个班排挑出来棒小伙,大家心里都清楚,打火肯定少不了我们排,而且,即使连里不派我们排,大家也会全力去争取去。
  大家开始做准备,穿上棉衣棉裤,打上绑腿,穿上水鞋(雨靴),扎上武装带,拿上镰刀,还带上一件特殊的小弹壳。穿棉衣裤是因为傍晚出发,夜里会很冷,穿雨靴是因为有可能要淌水。打绑腿扎腰带,是为了在丛林中行走能利索些,镰刀用来打火道[注]。那个特殊的弹壳,是我们排蔡小俊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,把我们打靶时收回的空弹壳里放上几根火柴和一小块火柴盒片,然后用蜡把弹壳口封起来,放在身上贴身衣服口袋里以备急需,尤其是打火道的急需。虽然没有去打过火,平时我们已经从老职工那里学到不少常识,遭遇荒火的关键时刻这火柴可能就能救命。很快,大家跑出宿舍,排长带着连里的命令来了,我们列队开向大路边。路过食堂,炊事员刘永春装了大半面袋刚出锅的热馒头在等我们,我们有的人拿了一两个放在衣袋了,大部分人没顾上拿,佟家骏把装馒头的面袋背到了汽车上,其他排的人也上了车。好多没有得到命令的战友也争着上了车,其中不乏女同胞,两辆卡车上挤满了人,不能坐下了,都站着,大家互相扶着,拉着。车厢没有护栏,只有四五十公分高的箱板,按规定是只能蹲或坐,不能站立的,现在想起,很危险的,可是当时大家的脑子里都只有一句话:绝不能让荒火烧过江!(凡是在兵团呆过的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,不能让荒火烧过江就是不能让火烧到苏联境内,这是平常经常宣传的口号,只要出现荒火,火光就是命令,火场就是战场,拼死也绝不能让火过国境线。)
  车沿着大路向南开去,到达指定目的地时天已经擦黑儿了,个子高高的楚教导员(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名字,好像是二营的教导员)大声的指挥着我们,大家跟着他鱼贯而入,潜入黑蒙蒙的荒草地中,开始打火道。这里,看不到火,闻不到烟,但铿锵的命令,焦急的催促,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在我们的头上。大家都不出声,心里憋着一股劲,手上暗暗的加油,拼力割草。夜里看不清,草中常常夹杂着树条子,手上轻一下重一下,没有人抱怨,没有人肯落后。不知干了多长时间,也不知割出了多远,教导员一声令下,开始撤离。夜幕下的荒野,找不到路(其实根本没有路),大家高一脚低一脚摸索着前进,终于,很多人(包括我)走到了一条很宽的沟里,雨靴里灌满了冰凉的雪水,急忙喊后面的人绕着走。好不容易回到的大路上,教导员让我们在路上一边休息,一边观察远处有无火头窜过来。过了一会儿,起风了,夜风吹来,冷飕飕的,幸运的的是,风吹向西北,看来荒火一时半会儿不会烧过来。
  我脱下雨靴,将水倒出来,棉裤已经湿透了,费了很大的劲儿,才又穿上了靴子。身上觉得更冷了,肚子开始咕噜了,摸出口袋里的馒头,几个人分着吃。打火道时出了很多汗,现在口渴得不行,没有水,我干啃了几口已经冻硬了的冷馒头,嗓子火辣辣的,咽不下了,放弃了吃的念头。眼睛向西北方望去,什么都看不到,但愿荒火已经灭了。
  汽车来接我们了,回到连里已经是后半夜了。这是我在八五八的七年中唯一一次参加打火的经历,但没有接触到火。现在回想起来,我们是很幸运的,那次打火后的两三天,就传来消息,友团二十多名知青在这次打火中,永远的留在了北大荒,被追认为烈士。
  
[注]打火道:在尚未着火的草地或树林中,割除草丛,砍伐树木,或主动烧掉部分草丛树木,形成一条没有可燃物的隔离带,阻止荒火蔓延。是扑灭荒火常用的方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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